人的一生中,有许多场春秋。一去一来,一来一去。每一场春秋,它的来到令我们欣喜;它的离去令我们惋惜。
我是一朵桃花。比起杨花榆荚,我要绚烂得多;我的母亲是一棵桃树。比起杨树榆树,她要卑微得多。那一个春天,卑微地诞下了绚烂的我。
我的兄弟姐妹们也是桃花。绚烂的浪簇在一起,有的在招手,有的在歌唱。
母亲很是自豪:海一样的子女中,定能后继有人。春风愈和煦,她就愈高兴。
渐渐地,绿叶冒了出来。我和兄弟姐妹们褪下粉红的衣裙,长出细腻松软的绒毛:是一个个小青桃。
母亲身旁清澈的水渠缓慢地流淌着生命之源。翠绿的林中飘过几声鸟鸣,太阳东升西落,它的恩泽每天都能洒在我的身上。
终于有一天早晨,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翻了个跟头来到我头顶。我使劲仰望,呀!我已经成了一个胖乎乎的鲜桃子了!
心里某种意念驱使着我问母亲,我这是要离开您了吗?
母亲的枝头颤了颤,是啊。你别难过,我在春天等你。
我看看铺满桃花的地面,流淌着秋水的那条熟悉的渠。最后望了一眼邻树刚学会展翅的那只雏鸟,和母亲的老干虬枝……我最后一次呼吸了母亲身旁温暖的空气,纵身跃进冰冷的溪水。
我在春天等你。这话一直回荡在我的耳边。去哪里呢?我闭上眼睛思索着。
先辈们都言:桃三樱二!在我扎根的三年后,我果然长成了一株和母亲一样的,卑微的桃树。真羡慕樱桃:它们的母亲只需等二年。
春天到了:粉色的汪洋从我的枝条里涌出。一个孤独的身影远远伫立在那里,我猛地反应过来:那不是母亲吗?她的腰,怎么弯得这么厉害?我大声唤着母亲,却只有空巢里,老鸟悲怆的长鸣。母亲回过头来,艰难地看了看我,勉强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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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笑了笑,注视着粉色的年轻汪洋。
太阳每天慈爱地照耀着大地,将爱与光芒毫无保留地洒下,鸟儿又叽叽喳喳地唱起来了。
秋天的露珠降临,我的第一批桃儿成熟了。
我们要去哪里啊?稚嫩的声音响起。
去哪里呢?“去远方。不用担心,我在春天等你。”望着一只刚探出头的雏鸟,我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