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艰辛与坎坷中愤然前行,如果一定要有个目的地,我希望我能回到起点。
——题记
我在起航的时候一定卸下了什么,一定有什么被我在前进的途中丢弃了。也许为了一个“成功”的目的,我权衡利弊之后不得不放弃它们,但当我前进了一程后,回首来时路,才发现最熠熠生辉的,恰是我艰难地舍弃了的东西,诸如天真的梦想和纯洁的信仰。
儿时的我曾有成为画家的梦想。素白的纸是童年的舞台,勾勒出轮廓,填涂上色彩,激情洋溢的画面,缤纷了孩童的世界。
而此时我分明感到那个凝神作画的小女孩与我是两个人,判然有别的两个人。
不仅仅是被岁月隔开的。
热爱绘画的我,从幼儿园到小学,不知道参加过多少场绘画比赛,却都没有下文。也许根本就不知道获奖的意义,年少天真的我,依然坚持着要成为画家的梦想。后来学业日渐繁重,也不减少对绘画的热情。然而父亲觉得我儿童时期的美梦应该结束了:“当画家是那么容易的吗?你是那块料吗?从小就参加绘画比赛,得过奖吗?”
你得过奖吗?
得过奖吗……
刺耳的回音在无边的岁月中激荡,漫溯过童年与少年的时光,给我一下一下的重击。还没来得及客观地评价自己,梦想便已结束了。
书包渐重,在题海中越陷越深。岸边的美景入画定然很动人,可惜我上不了岸,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原来梦想是那么脆弱。
多少年之后我在学业之余开始写作,我紧紧地握着笔,想着这一次说什么也不放弃。文学是我新的理想,对,是“理想”,坚定多过脆弱的“梦想”,可以为之执着到底。然而想起童年时的画笔,想起当时的轻易言弃,辛酸又渗过年轮的界线,层层蔓延开来。那些被我束之高阁的笔和颜料,已经被岁月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沉重得让我无力拿起。我已在书山题海里行了这么远,就像俗套的爱情小说的结局所写:“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多少沧桑多少感慨,定格在岁月的彼端,无比凄凉地张望着旧日的欢笑。
我想起了路遥的《人生》,结局时高加林跪于地上,捧起养育了他多年的家乡的泥土,无比悔恨地哭喊道:“我的亲人哪!”
他重拾了他的信仰。
此时,为了追求更好的事业前景而抛弃爱情的他,已从平坦的大道上猝不及防地摔回坎坷的起点:还是学校的教师,没有爱人,但是有信仰,单纯的信仰。什么都不曾失去,也什么都不曾得到,依然站在起点上,仿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不曾前进一步。如果可以选择,他倒宁可按原路返回,那还不至于这般狼狈。
他亲手画了一个广阔的圆,最终还是回到起点,圈起他一路收获了的些许快乐和饱满的痛苦和悔恨。一段人生,终点却也是起点,一个圆,未尝不是一个苦乐交融的圆满人生。
是的,他回到了起点。
那是他的起点啊!
年轻的人啊,路还长着呢!
我将旧日的画作找出来贴在墙上,把蜡笔用来在课本上做标记,我想时刻提醒自己,儿时的梦想,莫失莫忘。
一支笔,能划过多少时光。
一张纸,能铺展开多远的前方。
前面的路很长,未来永远在没有终点的远方。
不要迷失方向,终有一天,要回到故乡。圈起一段人生,再来描绘这一路的恸哭一路的欢唱。
那时,笔下的世界必然与先前不同。
我隐约看到了在静默中等待许久的画笔在向我招手,仿佛《连城诀》结束时藏边雪谷里一身白衣胜雪的水笙,笑着喊道:“我等了你这么久!我知道你终于会回来的!”
谁说回不去呢?
故事往往结束在它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