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世间生灵皆被渲染成红,天地间充斥着喧闹。裹着一件棉袄,我行走于遍地的红“花瓣”之上,手持一个红灯笼,似照亮着心中流淌过的那股情潮,涌动着于此次重逢的感动。
“奶奶,我们去卖懒吧。”我牵着奶奶温暖的指尖,踏出老家的大门。
“卖懒,卖到年三十晚,人懒我唔懒!”吆喝着,穿梭在大街小巷中,倏忽听见一旁奶奶“哧哧”地笑出了声:“晴晴真是大个女啦。”
恍惚间,游绪凝聚为回忆,那藏于心角的情景一涌而上。
“过左年就大个仔/唔好再学懒罗……”懵懵懂懂跟在奶奶身后,只听见奶奶唱着,偶尔拾起地上散落的抹抹灰烬,“奶奶,我们卖懒作什么用啊?”只待盈满了手心的那一刻,便把手举过头顶,手心一松,上演一场“天女散花”。“甩掉你去年的惰性,不再做懒虫,更加勤奋念书。”听罢,我咂咂舌,不过又是叫我好好读书,便只管一股脑跟在奶奶身后,漫不经心。
幼时,常被奶奶纠着去卖懒,年与时驰,学业渐渐繁重,性格也逐渐乖戾起来,诸如卖懒这些习俗也被抛之脑后。
却在今日,春节莅临之时,蓦然念起儿时这一习俗,如同心血来潮般,竟主动拉起年迈的奶奶出门卖懒。
恍然间,又是爆竹声响,游绪猛然被切断。手上的红灯笼又映入眼帘,须臾之间,我意识到了什么。
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灵机一动,而是在我不知不觉之时,卖懒这一习俗背后的意蕴已经化为什么,流淌在我的血液之中。新年所谓新年,不过是与旧时那个懒惰、骄傲的自己告辞,转身便迎接新的自己,轻装上阵。过去的我,曾历经过迷茫、绝望;也曾笼罩着光芒与自大、浮躁。而今,一切都将随着我一声声的吆喝逝去,我会蜕下轻薄、自负的外衣,无畏地朝前迈去。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转眸,望见一户人家忙碌着,一齐将对联贴在门上,屋顶上氤氲着炊烟袅袅,人声鼎沸着。倏忽,心中的情潮又涌动起来。
我们在春节之时祈福,愿来年平安,愿未来勤奋。我们贴春联、放鞭炮、吃年ye饭。这一切都像是营造一种仪式感,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节的出现只是为了人们心中那点最朴素的祈愿,为了迎接来年更好的自己。泱泱华夏,或许有千古风华,而这种种朴实无华的节日,早已化作为一股文化基因,贯穿于我们的血脉之中。
“东风ye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不知不觉,已是薄暮时分,我与奶奶携手,仍同行走在满地灰烬之上,手持的红灯笼依然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遥望前方,路漫漫其修远兮,幸得与血液中流淌的逶迤文化重逢,往后不问还要走多远,我却只管作为掌灯人,朝着远方前进,任那一股情潮在多少炎黄子孙心中涌动,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