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88年生,今年还不到20岁,可是,他已经在这个社会上摸爬滚打这过了那么多年。
初中时的哥哥很贪玩,不喜欢念书,谈恋爱,逃课,抽烟,骂老师。所有符合“坏孩子”这个定性的那些标准,在他身上都能很好地体现出来。
中考的时候,哥哥考了188分,后开,就没有再念书了。
一年后,我也中考,考上了本市最好的那所重点高中。给哥哥打电话告诉他的那天,哥哥说,你可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念书,要成为我的和爷爷的骄傲。
后来我便开始憧憬那种不一样的生活,心越来越躁动不安分,总是在那些全是自习课的下午,坐在自己的一平方米小地方里,幻想着那样自由的、早熟的、独立的生活。我多么喜欢那样的生活呀,可以看到那么多人,可以经历那么多事。至少于我来说,那是不同的。
恰好高一那年的暑假,哥哥在卖衣服。于是我兴奋地抓起一本历史书,塞进书包便冲向哥哥帮人打工的小店,“我要帮你看店,帮你卖出去好多好多衣服,提好多好多钱。”电话里的我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我站在小店的门口,逢人就说“进来看看吧”来招揽顾客。哥哥就把我抓回来说不许你站在店门口。我发现自己就该去卖衣服,一下午我卖出去三条仿李维斯的牛仔裤、两套阿童木情侣衫和若干的男款短袖T-shirt。
哥哥去对面的冰淇淋店给我买了两支1块钱的甜筒,我们面对面坐着吃。那种感觉,是幸福,两个人,坐在胜利地下二一家小破店里粗制的椅子上,面对面,啃着一支甜筒,却故意想逗对方开心而吃得好大声。
晚上说好了,哥哥请我吃KFC,于是还没到闭店时间,我们就准备锁门撤退。还有人要往店里走的,哥哥几乎是把人家赶出去的,说“我们不卖了不卖了”,那语气极为猖狂。把卷帘门一拉我们便冲向KFC,叫了外带全家桶,两个人张牙舞爪地全部吃光光。
不记得面对面坐着抢鸡翅还是啃甜筒的时候,我的眼泪就那么突然地涌上了眼圈,原来,幸福不是25块钱一球的哈根达斯,幸福就是1块钱1支的脆皮甜筒,这幸福很渺小,却让人有太多的感悟。
每月基本工资600,提成是100提两块,那时候我怎么就那样执着地想要帮哥哥赚好多好多提成呢?其实拼命卖一下午才提成20块钱,已经很了不起了。哥哥又怎么会为了每个月不到1000块的收入就心甘情愿每天呆在那个十来平方米的小店里发呆呢?
开始还觉得新鲜好玩,卖到了第三天我就开始觉得无聊了。一个下午我坐在那里,竟感觉到一种空虚。不是没人讲话的空虚,不是精疲力竭的空虚,就好像是心被人掏空了,双眼空洞没有焦距,日子空旷没有盼头,就好像在沙漠里找不到出口。我亲爱的哥哥,生命,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呢?
迄今为止哥哥已经换过了好多工作,在飞机场的候机室做服务员也做过,在小店里卖衣服,在KTV做服务生,还在酒吧学过一段调酒……
打也打过,骂也骂过,死皮赖脸地也苦苦哀求过。一路上就只是,摸爬滚打着辛酸地走下来。
我就曾亲眼看到过,我的哥哥,在距离我只有两米远的地方,被人用木拖鞋砸在头上,血顺着他的额头流到鼻尖,顺着额前的头发滴在地面上。也曾听哥哥给我讲过,他被两个中年男人从酒吧里扔出来,摔在酒吧门口的大理石地面上。他讲的时候,竟然是淡淡地,像在说着今天走过马路时偶然看到的场景,像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但我记得,哥哥告诉我的,要成为他的骄傲。
那一刻,我感到温暖,感到幸福,虽然这幸福小小的,低低的。
要成为,他们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