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五”路公交车在站牌前停下。
走下公交车再步行数十米,高大的秦始皇像已出现在我们视野的正前方。雪白的雕塑虽并非古人所建,却依然在向我们诉说着被历史所掩盖的种种残酷与悲哀。那直视前方的无光的双眼,仿佛正穿过历史的层层烟云,洞察着这个曾属于他的泱泱大国千年的荣辱兴衰。
我虽已在三年前造访这历史的圣地,但这并没有冲淡再次来时它所给我的震撼。进入景区大门,一座雄伟壮观的仿古建筑赫然矗立右首。四角四座高台如昔日秦时的宫苑亭台,崭新的灰白砖块仍无法隐没历史的气息。乌黑的瓦片虽未经太多岁月风雨的洗礼,但在它下方静静沉睡的文物已在它的身上留下光阴的印痕。方方正正且棱角分明的外观别具厚重的美感,仿佛看破时光中一切人和一切事的一切喧嚣与浮躁。
走入阶梯尽头的展馆大门,镂空石雕的世界文化遗产的标志闯入我的视野。绕过标志和大厅中央的天井,我们直赴铜车马展厅。昏暗的灯光下,高车与安车分别放置于两个玻璃展柜之中。尽管被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但透过人缝的一瞥已令我万分震撼。曾碎裂成数千片碎片的高车与安车在两千余年的斗转星移里已被侵蚀得爬满锈迹,可这还是无法隐藏当年镀在表面的灿烂。
高车虽是仿品——真正的文物在世界园艺博览会展出,但来自文物专家的精细工艺仍然散发着历史的魅力。宽阔的圆形伞盖悬在驾驭高车的俑人上方,这位两千余岁的老者依然神采奕奕地握着缰绳,他的躯体散发着秦朝武士的威武与历史的沧桑。四匹骏马昂首挺立车前,拉着庞大的车轮沿着历史的道路驶向现代,驶向未来。
安车的车手盘腿坐在车箱前,俑人身上蜘蛛网般的裂纹与两千余年前残余的彩色涂料——兵马俑原本有色彩,只是出土后迅速氧化脱色——相辉映。宽大的圆角矩形车盖盖在小巧精致的车身上,车身两侧的推拉铜窗雕刻着精致的花纹,显现出它的主人至高无上的地位和奢华的生活。这虽不是战车,却同属于战车的高车一样由四匹强壮有力的良驹拉动。
三号坑博物馆与一号展馆毗邻,外观亦与一号展馆相同。沿着一条鲜红的长毯进入博物馆,当初的记忆又跳进我的脑海。记忆中,这个狭小的俑坑除了泥土与碎片外,似乎别无他物。然而这对于经历了两千余年光阴荏苒的兵马俑而言微不足道的三年,却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三号坑中不再只是被常人视为垃圾的破碎陶片,逝去数千年不曾为人所知的大秦将士们已然复活于考古工作者手中。虽仍旧略显残破与不完整,但昔日大秦帝国的风采正一点点展露在我们眼前。
数十个将军俑如大秦帝国的将士一般,在厚厚的封土之下替秦始皇运筹帷幄,执掌天下。长眠之时,秦始皇仍不忘在九泉之中驾驭江山,驰骋万里。
冰冷的陶土里澎湃着热血,一种来自历史的奇异的厚重感震撼着我。我无法描述我此时的心情,或许是一种自豪感,对先人巧夺天工的精湛技艺的自豪。如若细细观察,每一个俑人的服饰乃至表情都不尽相同。每一个俑人各异的眼神都显示出他们的内心的种种渴望,甚至每一位将士发髻的扎法都透露出来自一个两千年前的家庭的传统。一件件甲胄,都饱含着那个冰冷残酷的时代那些带有些许冰冷残酷的温情故事。
二号坑是已发掘的最大俑坑。极具现代感的玻璃穹顶的建筑主体虽较为低矮,但丝毫不乏那种足以震慑人的雄伟气势。六千余个兵马俑整整齐齐地排列在巨大的俑坑中,如果说铜车马带给我的是一种精致的美的话,那么二号坑中的兵马俑为我带来的则是一种震撼的美,一种恢弘的美。
巨大的钢梁在透过玻璃穹顶的阳光的照射下在俑坑里和千百个兵马俑身上投下黑影,更为这种雄伟抹上了一丝神秘。直到此时,大秦帝国昔日的辉煌方露出了冰山一角。成百上千的勇士,依然在地下忠实地守护着他们至高无上的君王。不论荣辱兴衰,朝代更迭,千百年如一。
历史的长河冲走了一切人与事,洗清了一切属于过去的善与恶。属于往昔的一切,自有后人评说。然而千百年不曾改变也永远不会改变的,便是历史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