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又说:“多少年来,各种各样的人,总想从我口中问出这件事,我一个字也没吐露过。如今,再没人问我了,可我……可我……我倒非常想对人说,只对一个人说,让这个人明白。为什么呢?都隐瞒了那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第二天上午,小姨死了。她脸上仍保持着那种获得极大满足的表情,一种幸福的、安宁的、无憾无怨的表情…… 我将那颗黑纽扣带回了北京,放在妻子装耳环的一个精巧的小盒里,摆在书架上。为了使自己能经常看见它,想起小姨。我知道,我将永远珍存它,却不会再打开那小盒,更不会将它出示给任何人看——那颗黑纽扣……
读完这则短篇,似乎看到文中小姨的倔强,也看到了小姨的痴情和真诚。她所爱的人成了抗洪战士,“他成了人人敬仰的烈士,被追认为共产党员,厂里为他开了追悼会,许许多多的人都痛哭了。许许多多的人都表示要向他学习。他的照片还登在了报上,他的事迹也登报了。防洪纪念塔落成的那一天,市长还在讲话中提到他的名字,说他的名字将永远活在全市人民心中。我当时哭得眼睛都肿了,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那孩子就是他的,因为许多别的人,凡是认识他的,不论男人女人,也都和我一样,在流泪,在哭……我站在人们中间,暗暗发誓,我要永远永远不对人们说出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小姨独自一人抚养着她的孩子秀秀长大,个中艰难可想而知,但人似乎都是这样,某些时刻被一些人或事填满之后,心里就再也装不了任何人。除了那点星光在眼里消失,不然,那点光亮就一直照耀着人前行。只要不知内情的旁人去看待这些事情时,会觉得不值当,但对于当事人而言,或许她的内心藏着对另一个人的骄傲。我想也正是如此,我们才能感受到何谓真情和坚强,她放弃了所有,也未跟自己家人解释,只是活在自己的感受当中,虽说对于她们母女而言,确实比较残忍。所幸,后来文中的小姨并未带着遗憾离去,她还是告诉了自己的亲人。我想随着她讲完之后,那些停留在心中的痛苦,也一并消失不见。
在我的内心固然也会有很多不知道与他人去讲的事情,但实际上也不值一提。因为,我也知晓这些事情终将被消化,消化完之后便什么也不剩。时间正一点点拖长着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紧接着过去那些让人有所期待的人或事都不再出现在眼前。我想每个人在感受这些离自己距离越来越远的事情,只会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生活似乎总是如此,看似让人不可琢磨,但实际上还是看得清楚一些事情,只是看我们自己愿不愿意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