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七八岁的时候,在我老师的家里,看到一张贴在土墙的画:远远望去,湖面上有一座九个孔的石桥。老师告诉我,这是北京颐和园。这张画和那时候每个小学生都会唱的一首歌《我爱北京天安门》,牢牢地印在我的脑海里。在我来北京前,颐和园和天安门就是北京的符号。
至今对外地游客来说,北京符号恐怕还是天安门、长城、故宫、颐和园、天坛这类有文化意蕴的建筑物。父母来京小住半月,把这些景观游遍后,就嚷嚷要回家。挽留二老多住两天,老妈说:该去参观的都参观了,北京就算来过了,再多住些日子,不就是每天在北京多吃三餐饭吗
回老家也有饭吃。
由此可见,符号有多大的魅力,它几乎可以浓缩符号背后的一切。
13年前分配到北京,心想一个山沟沟的穷小子,这下成了北京市民了,那心情该多痛快,上了401路公共汽车,怯生生向买票的大妈询问这车是否开往酒仙桥,被她用一口地道的京腔训斥:难道你不识字,不会看站牌
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心里的北京符号不再是小时候的天安门、颐和园,而是训斥我的大妈。
有一段时间我搬到交道口附近的胡同深处,在一个大杂院里住了几年。刚去收拾房子的时候,同院的大妈就来问寒问暖。住下来后,我一日日融进了胡同里的生活,大爷大妈们把我当成从小看着长大的小辈,连孙子功课有什么难题,都觉得来询问我这个看起来有点学问的叔叔理所当然,他们中间,竟然很多人没去过长城、香山。对久住此地的他们来说,那些外地人眼中的北京符号和他们关系不大,他们熟悉的是春天准时来到的风沙,夏日国槐的香味,秋天鸽哨的悠远,冬天那蜂窝煤炉子上翻滚的炖肉。
长城、天安门离我的日常生活越来越远,刚到北京时的不愉快也忘却得干干净净。有一天,我走在胡同里,看到周围的人,心态是十分放松,对他们没有一点陌生感,好像彼此认识几辈子似的。这一刻,我完成了从外地人到北京人的化。
有一阵子,报纸上讨论北京需要什么新的标志性建筑,似乎代表北京的新符号一定要是看得见的庞然大物。去年李敖在北大讲演时,回忆起当年在北京的生活,那时候他去一些有名的老字号,店里的伙计知道这是个很难掏钱买东西的半大小子,可依然热情洋溢地给他泡一杯茶。可见市民的善良热情在李敖的记忆中,恐怕比那些雄伟的古建筑更像是老北京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