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记历史,不是为了延续仇恨,而是为了不让历史的悲剧重演。
——李秀英
结束书籍的阅读,是在一个失眠的雨夜,我没有落泪,只久久地垂着头。轻抚略有皱迹的书封,上面写着“忘记过去的人,注定要重蹈覆辙。”
窗外,雷声混杂雨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恍惚间竟觉得像极了阵阵怒吼,尖叫,哭诉,呻吟,继而一片徒留冷风的沉默。
思绪不由飘到南京大屠杀纪念馆,想到刻满三十余万无辜遇难者姓名的石碑,参观者阴郁的脸,含泪的眼,缄默的口和摇摇欲坠的心。这些不可磨灭的记忆,揭开了在耄耋老人心底血淋淋的疤,浑浊的双眼爬满了丝缕惊恐,悲切,震怒。馆内可贵的资料,也许他们似曾相识,也许他们再熟悉不过,他们中的某一位,几十年前的某一天,或许躲在床底,亲眼看见母亲瞪圆的双眸,和日军魔鬼般的行径;或许藏在草垛,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喊,和之后漫长的寂静;或许匿在粮仓,感受到军刀的凶狠,和刺在身旁的寒意;或许陷在尸体堆,嗅到了亲人浓郁的血腥,抚摸着一张张血肉模糊的脸,却痛得哭不出声。回忆着书中的字字句句,望向那些无神的双眼,我总会无法抑制泪水,复想起那些含冤的孤魂。
历史,本是一个令人好奇、引人遐想的词,可在被战争的硝烟蒙住了希望的泪眼中,在万万千千个像张纯如那样探求真相的作家笔下,它逐渐变得阴森可怖。南京大屠杀是人类文明史上最为沉重与黑暗的一页,无知的人欲将它翻过去,却反而使它越发清晰。不可思议的是,在发生南京夏日祭、吴啊萍事件后,有的人似乎认为,努力记住一场暴行比暴行本身更可耻。然而真实存在过的历史,尚未痊愈的伤口,难道真的可以随之远去而无所顾虑地淡忘吗?
我无法忘记,幸存的老媪讲述噩梦时的颤抖,总是话音未落,就溺入过往;我无法忘记,浓妆艳抹的金陵十三钗,在南京城沦陷后,再也无缘怀抱琵琶曲,起舞《秦淮景》,剪断长发,洗去胭脂,无奈扔弃挚爱的旗袍和首饰;我无法忘记,抗战老兵去世前紧紧握着记者的手,泪水溢出眼眶,在细若游丝的力气支撑下,说完的最后一句话,“对不起,当年我们没能守住南京”;我无法忘记,新时代青年在纪念仪式上的庄严宣誓,“一定不忘国耻,努力建设祖国,让同胞们得以安息”。
南京,原是和谐安宁的古城,在经历了枪声与血洗的浩劫后,变得不再完整。耻辱的历史已经远去,流离的冤魂未被忘却。温暖的阳光寸寸地挪过旧城砖墙,八十五年的岁月拂去了墙上的灰尘与血迹,而一张张怒目圆睁的面孔,一声声尖锐可怖的惨叫,一道道敌人刀枪反射的白光,却总在我无数个颤栗的梦境里,愈加显露。
我总也忘不了这部日夜敲响在我心里的警钟,让我永远清醒地意识到罪恶不容消洗。何其有幸,生逢盛世,铭记历史,砥砺前行。
空一座城,等三十万亡魂;点一盏灯,祭朗朗乾坤;怀一颗心,求人间安稳;哀一个国,念我千古华夏人。勿忘国耻,吾辈自强!